人與人與人之間（四）
除了在停屍間，雷文第一眼看見眼前閉上雙目、冷冰冰地躺在鐵板上的媽媽時按捺不住抱著她痛哭起來之外，從趕往醫院認屍，一直到坐計程車的回家路上，雷文都沒有甚麼激烈反應，甚麼都沒有去想
雷文一直予人感覺很內向的人，在工作上，他一直奉行多做事，少說話的宗旨，即使某幾個共事多年的同事、及工作以外認識多時的朋友，都不太完全清楚他的背景，包括他的以前幾個前度
這一晚，他看來如常平靜，但平靜得，比平時過火，誰都看得出，他六神無主。這不是沒有原因的，雷文很清楚知道，從悲傷、憤怒中下的決定都是錯的決定，不論是蠢材，還是聰明得如已逝去的喬布斯，這幾乎是金科玉律
更何況雷文只是中國南方一個小小打工仔。只有令自己清醒、理智，媽媽的身後事才會順利而又安排妥當。他回家後第一件事做的就是上網，為的就是為身後事做點資料搜集。雷文很快就找到一個網站，網站的作者是一名堪輿學家，專為平民百姓解答有關風水的疑問。雷文在他的網誌中找到一篇有關辦喪禮的注意事項
「第一步，把手提電話上所有電話抄起，因為死者的電話，有著所有親友或朋友的電話號碼，將會很有用處。如果有留言，要馬上聽完，因為數天後留言就會自動被刪，從中說不定得更多親友或朋友的聯絡」
雷文盤算著，母親的手提電話仍然在差館用作調查，一時之間要通知所有人都不太可能，不過要通知部份認識較深的人應該不難。但有誰想一接聽電話就聽到死訊？雷文想不出這問題的答案，故心裡先放下這疑問，看看第二步，有趣的是，第二步偏偏解答了雷文的疑問
「第二步，通知親友、朋友。有人會不想太多朋友傷心而不通知甚實不然，越通知得多越好。這是朋友或親友可以為死者做的最後一件事，就是做帛金及前來悼念，參加喪禮；如不說，過後才知道，可能一輩子都不安樂」
雷文很認同這點，腦裡除了閃現一絲往後兩天忙著打電話的情境，更不自覺組織用甚麼語句、甚麼語氣、甚麼態度向朋友們說出來
雷文繼續往下看，其他甚麼靈堂棺木雜費的價格、應紅讌、派發利是、選擇火葬場，雷文覺得很繁雜，但自覺能處理得宜，唯獨有一事項令他思前想後
「一家人馬上開緊急會議商量。無論是長輩或晚輩過世，都要由晚輩來做，長輩可以給意見，因為長輩已甚傷心，晚輩要安長輩。但另一方面，要給機會長輩參予意見，因為長輩可能有一些事情很執著，如晚輩不同意，長輩可能會怨一輩子，所以做要由晚輩來做，但要長輩在場，冊意下才做事情」
這下好了，不是說沒有親戚，雷文的親戚即是父母的親戚，媽媽的親戚是經營駕駛學校生意，紮根香港多年，為港人熟悉的駕駛學校品牌，都算是有頭有臉，正因為如此，雷文覺得被比下去，所以已有多年沒見面，應該是說，如非必要，不如不見。不過以雷文所知，媽媽在他們的輩份地位頗高，所以都頗愛錫及尊敬媽媽；父親親戚居於內地，就算來港都不熟悉香港辦喪禮的程序，更何況父親已跟母親離婚，北移擁抱第二個女人，弄不好可能更令事情變得更糟糕。不過，在情在理，都要向他通知一聲
雷文苦思一輪，最後在沒選擇下，致電給母親的親戚求助
「喂，大表哥？我係阿文」電話接通後，雷文說
「咦？文仔，喂好耐冇見喎，呢排點呀，身體幾好呀嘛」雷文聽得出大接哥熱情的問候，是真的問候
「唔，我頗好．．啊，阻唔阻你做野」
「唔阻唔阻，今日二嫂同阿武由加拿大返黎香港，岩岩先同佢地食飯，應該叫埋你地出黎」
「你貴人事忙，仔女都係外國讀書，你又成日周圍飛，我都唔敢約你，怕哂你時間」
「食餐便飯哂鬼哂馬咩，你點呀，讀書讀成點」
「啊．．我早兩年已經大學畢業，而家係戲院做緊主任，早幾年阿媽爭你筆錢我會慢慢．．」
「唔好講啲衰嘢，呢啲嘢唔駛急既，不過早幾年你肯過黎過手咪幾好囉」
「做Sale唔係我果飯，我冇屋企人果種一次生、兩次熟既天．賦．．」雷文收口不及
「係呢，你阿媽呢排點呀？佢忙唔忙？叫佢黎傾下計」
雷文窒了，當初心裡組織的語句、語氣，沒想到這快就要用
「大表哥．．阿媽．．阿媽佢．．」雷文深呼吸一下，小心的說「阿媽佢過左身」
「咩話？」大表哥似乎以為自己聽錯，再問一遍。二人靜了數秒，雷文決定再開口，再說得清楚一點
「阿媽尋晚喺俾人發現左條屍，我岩岩去左醫院認屍，的確係我阿媽．．．」雷文停一停數秒，再吸一口氣：「我打黎係想通知你地呢件事，就係咁簡單．．」
然後電話一陣沉默，大家不發一言。良久，大表哥慢慢吐出話來
「阿文．．你有咩需要幫手即管出聲，我同你安排喪禮上既事，錢方面唔係問題，最重要係搞得好好睇睇」
「大表哥，其實我唔係呢個意思．．」
「呢個唔係你既意思，係我地對你阿媽最後既心意」大表哥插口道：「你初出茅廬，一個人做唔到幾多樣野，放心，你聽日過一過黎我公司，你俾啲阿媽既資料，我幫你搞」大表哥語氣肯定了起來，聽起來感覺做事很有步驟、很靠得著「最重要係你要話俾我聽，阿媽係病逝、意外、定係人為，意外就從法律上追究，我識呢方面律師，隨時可以叫佢地一齊黎研究下．．」
「我唔係太知．．」這次雷文插口：「但你問我既話，我唔覺得係意外．．」
「你意思係人為？」
雷文沒回應，又一陣沉默，然後大表哥語重心長地說：「你聽日一定要黎一趟我公司，你今晚準備定資料我，我要徹底查呢件事」
雷文一直予人感覺很內向的人，在工作上，他一直奉行多做事，少說話的宗旨，即使某幾個共事多年的同事、及工作以外認識多時的朋友，都不太完全清楚他的背景，包括他的以前幾個前度
這一晚，他看來如常平靜，但平靜得，比平時過火，誰都看得出，他六神無主。這不是沒有原因的，雷文很清楚知道，從悲傷、憤怒中下的決定都是錯的決定，不論是蠢材，還是聰明得如已逝去的喬布斯，這幾乎是金科玉律
更何況雷文只是中國南方一個小小打工仔。只有令自己清醒、理智，媽媽的身後事才會順利而又安排妥當。他回家後第一件事做的就是上網，為的就是為身後事做點資料搜集。雷文很快就找到一個網站，網站的作者是一名堪輿學家，專為平民百姓解答有關風水的疑問。雷文在他的網誌中找到一篇有關辦喪禮的注意事項
「第一步，把手提電話上所有電話抄起，因為死者的電話，有著所有親友或朋友的電話號碼，將會很有用處。如果有留言，要馬上聽完，因為數天後留言就會自動被刪，從中說不定得更多親友或朋友的聯絡」
雷文盤算著，母親的手提電話仍然在差館用作調查，一時之間要通知所有人都不太可能，不過要通知部份認識較深的人應該不難。但有誰想一接聽電話就聽到死訊？雷文想不出這問題的答案，故心裡先放下這疑問，看看第二步，有趣的是，第二步偏偏解答了雷文的疑問
「第二步，通知親友、朋友。有人會不想太多朋友傷心而不通知甚實不然，越通知得多越好。這是朋友或親友可以為死者做的最後一件事，就是做帛金及前來悼念，參加喪禮；如不說，過後才知道，可能一輩子都不安樂」
雷文很認同這點，腦裡除了閃現一絲往後兩天忙著打電話的情境，更不自覺組織用甚麼語句、甚麼語氣、甚麼態度向朋友們說出來
雷文繼續往下看，其他甚麼靈堂棺木雜費的價格、應紅讌、派發利是、選擇火葬場，雷文覺得很繁雜，但自覺能處理得宜，唯獨有一事項令他思前想後
「一家人馬上開緊急會議商量。無論是長輩或晚輩過世，都要由晚輩來做，長輩可以給意見，因為長輩已甚傷心，晚輩要安長輩。但另一方面，要給機會長輩參予意見，因為長輩可能有一些事情很執著，如晚輩不同意，長輩可能會怨一輩子，所以做要由晚輩來做，但要長輩在場，冊意下才做事情」
這下好了，不是說沒有親戚，雷文的親戚即是父母的親戚，媽媽的親戚是經營駕駛學校生意，紮根香港多年，為港人熟悉的駕駛學校品牌，都算是有頭有臉，正因為如此，雷文覺得被比下去，所以已有多年沒見面，應該是說，如非必要，不如不見。不過以雷文所知，媽媽在他們的輩份地位頗高，所以都頗愛錫及尊敬媽媽；父親親戚居於內地，就算來港都不熟悉香港辦喪禮的程序，更何況父親已跟母親離婚，北移擁抱第二個女人，弄不好可能更令事情變得更糟糕。不過，在情在理，都要向他通知一聲
雷文苦思一輪，最後在沒選擇下，致電給母親的親戚求助
「喂，大表哥？我係阿文」電話接通後，雷文說
「咦？文仔，喂好耐冇見喎，呢排點呀，身體幾好呀嘛」雷文聽得出大接哥熱情的問候，是真的問候
「唔，我頗好．．啊，阻唔阻你做野」
「唔阻唔阻，今日二嫂同阿武由加拿大返黎香港，岩岩先同佢地食飯，應該叫埋你地出黎」
「你貴人事忙，仔女都係外國讀書，你又成日周圍飛，我都唔敢約你，怕哂你時間」
「食餐便飯哂鬼哂馬咩，你點呀，讀書讀成點」
「啊．．我早兩年已經大學畢業，而家係戲院做緊主任，早幾年阿媽爭你筆錢我會慢慢．．」
「唔好講啲衰嘢，呢啲嘢唔駛急既，不過早幾年你肯過黎過手咪幾好囉」
「做Sale唔係我果飯，我冇屋企人果種一次生、兩次熟既天．賦．．」雷文收口不及
「係呢，你阿媽呢排點呀？佢忙唔忙？叫佢黎傾下計」
雷文窒了，當初心裡組織的語句、語氣，沒想到這快就要用
「大表哥．．阿媽．．阿媽佢．．」雷文深呼吸一下，小心的說「阿媽佢過左身」
「咩話？」大表哥似乎以為自己聽錯，再問一遍。二人靜了數秒，雷文決定再開口，再說得清楚一點
「阿媽尋晚喺俾人發現左條屍，我岩岩去左醫院認屍，的確係我阿媽．．．」雷文停一停數秒，再吸一口氣：「我打黎係想通知你地呢件事，就係咁簡單．．」
然後電話一陣沉默，大家不發一言。良久，大表哥慢慢吐出話來
「阿文．．你有咩需要幫手即管出聲，我同你安排喪禮上既事，錢方面唔係問題，最重要係搞得好好睇睇」
「大表哥，其實我唔係呢個意思．．」
「呢個唔係你既意思，係我地對你阿媽最後既心意」大表哥插口道：「你初出茅廬，一個人做唔到幾多樣野，放心，你聽日過一過黎我公司，你俾啲阿媽既資料，我幫你搞」大表哥語氣肯定了起來，聽起來感覺做事很有步驟、很靠得著「最重要係你要話俾我聽，阿媽係病逝、意外、定係人為，意外就從法律上追究，我識呢方面律師，隨時可以叫佢地一齊黎研究下．．」
「我唔係太知．．」這次雷文插口：「但你問我既話，我唔覺得係意外．．」
「你意思係人為？」
雷文沒回應，又一陣沉默，然後大表哥語重心長地說：「你聽日一定要黎一趟我公司，你今晚準備定資料我，我要徹底查呢件事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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